3)缘由_判官闻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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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无意识的动作,交错着收得更紧。被严密包裹在其中的张岱岳“嗬嗬”急喘了几口气,在威压和剧痛之下痛叫出声。

  闻时猝然回头。

  张岱岳软了膝盖,因为疼痛和煎熬半跪在地,在数百人的围箍下低垂着头,手指攥出了血。

  他脸涨得通红,额角青筋突起,狼狈中透着几分不甘和狠戾。

  下一瞬,他猛地抬起头。旧时和现世的记忆撕扯不息,他目光散乱地在所有人中游移。半晌,乱转的眼珠才有了定点,死死地钉在谢问身上。

  他嘶声道:“我看见了……”

  “看见什么?”谢问的语气一如既往。

  “我看见过你在山里布的阵,背着所有人,就在湖边。”他加重了音调,显得嗓音更加嘶哑难听,“就在那个湖边。所有人就说你是半仙,就连你那些亲徒都不知道你在这里做了些什么吧?”

  他像在讲什么秘密,顿了一下,又咬着牙笑起来:“只有我知道。只有我看到了。”

  “都是邪术,谁比谁高一等呢?凭什么你可以一边用着那种阵,一边受人崇拜敬仰,我却该死……凭什么……”

  “凭什么——”张岱岳眼里几乎要滴出血来。

  谢问的眸光扫过那片早已支离破碎的湖面,又收回来道:“那是你认错了阵。”

  “所以你布的是什么?”闻时低声问道。

  他想起之前看到的场景——尘不到沿湖摆放的那些圆石都是抹了血的,那应该是个难控的大阵。张岱岳当年撞见那些,下意识以为尘不到不甘于半仙之体,背着所有人利用笼涡种种来助长修为。

  但闻时清楚地知道,那不是。

  可他也认不出那究竟是什么。

  谢问静默一瞬,说:“那是我布来备着的东西。”

  “备着干什么?”闻时问。

  谢问扫过那些远远近近的后世人,又落回到闻时这里,“留给你们的。”

  他活了很多年,见过很多事。知道诸法无常,世间总有劫难。战乱、疫病、天灾、人祸……短则几月,长不过几年,总会有那种无法估量的大笼,那是数以万计甚至十万计的人留下的尘缘,化散不了是劫难,由任何一个人担下也是劫难。

  他二十多岁的时候曾经料见过一些后来事,早早就知道自己会离开,就在那几年。

 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想,如果自己不在了,再碰到那样尸山血海的大笼,谁会去担?担下这一次,再有下一次又该怎么办?

  他其实很清楚,真到那种时候,必然有人会横挡在最前面。正因为这样,他才更放不下心来。

  所以他一直在琢磨一种阵局,能将消融不掉的尘缘吸纳过去,留待日后慢慢化散,给担负太多的人一个缓冲的余地。

  他需要那个阵在他死后也如常运转,替他看着那些往来于尘世的徒弟们。

  “那算是洗灵阵和笼涡相结合的一种阵局,一方挪转,一方贮留,不过要比那再稳固隐蔽一些,免得牵累不知情的人。”谢问说。

  每回来这处山坳,他都会摆弄着阵石试一试,调整过很多回。

  为了让那个阵局运转不息,他以血封石,算是拿自己做了阵眼。只是还没等完全成型,就出了最大的变故……

  闻时听着他的话,忽然想到了一件事。

  那件事掠过脑海的瞬间,仿佛一捧冰川水兜头而下——

  因为柳庄的变故,他跟卜宁几人曾经认真研究过天谴。他知道那种东西因人而异,落在普通人身上是一种效果,落在他们这些人身上又是另一种,后者要严重得多,沾上就是万劫不复、不得超脱。

  这东西根本无解,还一份债是一份,轮回一次才会淡一分。

  张岱岳从始至终没入过轮回,一直借着别人的皮囊,照理说天谴的印记应该一分不减。但张婉说过,他的印记是淡的。

  他怎么做到的?

  ……

  是曾经……悄悄借着什么东西清洗转移了么?

  除了谢问所说的那个阵局,闻时根本想不到第二个答案!

  如果真是他所想的那样,那当初尘不到控不住万千尘缘满身业障,最终落入封印不得超生,就都有了缘由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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