溪回头看了李潮歌一眼，悠悠然道：“也对，咱们来日方长。”
沈凉溪和胡有良离开石室后，李潮歌驱动身上最后一点可以凝聚的灵力，操纵一根软冰替自己砍断了绳索。
他神志不清地从腰间拿出一只用玄铁制成的小瓶子，费尽全力地打开瓶盖，将瓶中的鎏金色液体倒在身上受伤最严重的各处。
这是王驰临走前留给他的一瓶【粹金】，为的就是以防不时之需。
李潮歌清楚地感觉到身体在极速地愈合，然而极速的愈合也伴随着剧烈的疼痛。他痛地躺在地上抽搐了半晌，好在再次站起来的时候，身上多数的重伤已经痊愈。
他来不及多思考什么，打开了燕飒刚刚进入的暗门。
踏进暗门的那一刻，他闻到了一种强烈的腐臭气味。
甬道两侧的牢狱之内，【怪物】们闻到了他身上陌生的气息，在牢狱内发出骇人的咆哮。
李潮歌不知道要怎么称呼牢里的那些“东西”。
它们似人非人，似兽非兽。
他们之中大部分人的四肢与躯干已经同野兽无异，只有一些细微处才能看见“人”的痕迹。
李潮歌看到一个全身长着鱼鳞姑娘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泣。她鱼尾一样的双腿已经开始腐烂，身上布满了各种溃烂的脓疮，就连脸上也已经面目全非了，只有一双流着泪的动人的眼睛，能看出她曾经是个美丽的姑娘。
有一只半人半狮的怪物一直对着李潮歌咆哮，他整张脸覆盖着毛发，只有一张嘴坚决而悲哀地重复着一个再也发不出来的音节。李潮歌读懂了他的唇语，他在说，“救救我”。
而更多的【怪物】选择自杀。他们一次又一次飞蛾扑火一般朝着冰冷的墙壁撞去，冰冷的墙壁之下奇形怪状的尸骸成山。
形容并不壮烈，只有无尽的悲惨和绝望。
李潮歌踏着悲鸣，向甬道最深处一步步走去。
在最里面的牢狱里，他看见了一只蝶状的怪物。他有一双巨大的翅膀，蝶骨在狭小的狱内龟缩地太久，已经畸形。
昭明就站在那双畸形的翅膀之间，遍体鳞伤。他通体呈现一种近乎透明的绿色，面目与躯干尚且完整，但双手却已经与翅膀融为一体。
李潮歌颤抖着走近的时候，才发现燕飒一动不动地瘫坐在自己脚边，盯着那个怪物出神。
李潮歌走到狱门前头的时候，“怪物”刚好朝着他转过头来，嘴角微微动了动，似乎在笑。
李潮歌道：“二哥。”
那怪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，也不知听懂了没有。
李潮歌向它伸出手去，它却向后退了一步，躲开了。
一直瘫坐在地的燕飒突然麻木地开口道：“他不让别人碰他，大概是怕身上的鳞片会割伤别人吧。就算成了这个样子，他一心想的还是别人。”
李潮歌来不及抹泪，把燕飒从地上拉了起来。
“我要放他出来。”李潮歌低声道。
燕飒低着头：“放他出来能又怎么样？他现在这个样子，你指望他以后怎么活？”
李潮歌看着笼子里的“怪物”，忽然悲从中来，用力揪住燕飒的衣领，低声吼道：“这点小事你就怕了？那么多年你不是一心想要救他么？如今他变了模样你就不认他了？可是燕飒，我二哥他还活着，他还活着呀……我不想……我不想就这么放弃他……你不明白么？”
“我明白，”燕飒注视着狱门后的怪物，毫无生气地说道，“如果可以，我真恨不能跟他一起死在这里。”
就在这时候，狱门后的怪物忽然朝着燕飒提了提嘴角。
灿烂如光，一如往昔。
燕飒的泪水忽然决堤，也是在这时，李潮歌看见那怪物眼中竟然也流出了泪水。
燕飒与那怪物对视了片刻，良久动了动嘴唇。
“可是我不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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